樊月如的大腦一片空白，她直楞楞的看著尹步哲的嘴巴在一張一合的說些什麽，耳邊嗡嗡的回聲將他的話語通通擋了回去，腦海裏翻騰的只有一個念頭，他是尹忠勳的兒子，那他同樊素是萬萬不能在一起的，這是個無法挽回的錯誤，自己要做的就是盡快終止這錯誤。

想到這裏，樊月如打起精神做出一副淩厲的模樣說：“你這家世倒是沒得挑，只是。”她頓了一下，幾個人的目光向她投過來，等待她說出最後的定論，樊月如看著女兒眼神裏閃動的期冀，狠了狠心，還是開口說：“只是你們現在還小，談婚論嫁也太早了些，就算是談愛情，也未免草率了些，人生這樣長，未必大家都是對方適合的那人。”

尹步哲想過樊素的母親或許會反對，但沒想過她會這樣直白的說出來，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，但還是彬彬有禮的說：“阿姨，您說的有道理，我知道您那個年代的人，對現下年輕人草率的愛情是充滿擔心的，所以我在這裏向您保證我跟素素之間，是認真的想要作為對方的終身伴侶在一起的，而且為了證明這承諾不是虛假的，我會盡快跟我的父母講清楚，也在這裏征得您二位的同意，同意我們現在先訂婚，一旦畢業會第一時間完婚，還有我向您保證，在此期間絕對不會對樊素有任何越軌的行為。”

原本母親開口說出不同意的話語，樊素心裏是有幾分怨恨的，她不知道母親竟然能這樣當面指出，但聽到尹步哲的承諾，頓時有生出希望，希望母親能看在這份承諾上，對尹步哲的印象有所改觀，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，樊月如僅僅只是冷笑一聲：“尹同學，你還是先回去吧，等到你有能力給樊素一個未來的時候，再登門同我說好了，我看今天也是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。”

樊素一著急話語脫口而出：“媽媽，你是從哪點瞧出來尹步哲沒有能力的？”樊月如瞪了女兒一眼：“他還是個學生，一舉一動都還是在父母的監護下，衣食住行也均是靠了父母，哪裏談什麽能力，居然還能大言不慚的說要給你個什麽未來。”

說罷樊月如自顧自的起身，也不再理會面面相覷的幾個人，周建嶺從未知道樊月如待人一向算不得熱情，但也是禮貌的人，怎得今天倒是這樣讓人下不來臺，一時心裏也是疑惑，但看到尷尬的尹步哲，還是微笑著周旋：“尹同學，你阿姨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，所以心裏不痛快，你不要往心裏去啊。”

尹步哲也勉強微笑說不礙事的，可現在這尷尬場景也著實不適合再繼續談下去了，他便起身告辭離開，樊素不知道母親這是又發的哪門子脾氣，心裏也壓著一陣怒氣，看著尹步哲起身，她便也一同站起來說要送一送。

而已經走進屋內的樊月如聽見女兒要出門，馬上就從屋內走出來：“素素，你不準出去。”樊素也不理會，只是自顧自的穿起外套，拉著尹步哲要離開，樊月如看見女兒這架勢，便上前抓住她的衣袖說：“你在家裏呆著。”

尹步哲見狀趕忙說：“素素，你還是留在家裏吧，我先走了。”樊素看著因為情緒激動，顯得臉色緋紅的母親，冷淡的說：“我之前告訴過您，將尹步哲介紹給您，不過是尊重您，假如您以為自己是家長就可以妄加指責，那麽戀愛就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罷了。”聽見女兒決絕的話語，樊月如拉著她的手指也松了下來，樊素拉起尹步哲，毅然決然的走了出去。

樊月如呆楞在原地，心裏五味雜陳，今天這局面是她從未預料過的，一旁的丈夫看著她的神情，也是捉摸不透，有些小心的開口：“月如，你為什麽這樣做？我倒是看好那小子並不是玩世不恭的人。”就連一鳴也不解的說：“媽媽，那哥哥人長的帥又有禮貌，你為什麽不喜歡他？”

樊月如面對丈夫兒子的問話，一時語塞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，只是沈默的轉身將自己關進了書房裏。

窗外的天氣是陰霾冬天裏難得的晴天，燦爛的陽光輕輕灑在樊月如的臉上，她有些乏力的閉上眼睛，眼前閃過奇異的光亮，那光亮無言的將她帶回到過去，帶回到那個她很久很久不曾想起的過去。

那時候的樊月如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剛畢業大學生，因為擔心自己寡居的母親，便謝絕了老師要她留校的好意，一畢業就回到了海城。

那年代的海城，大學生還不似現在滿地都是，本身就是教育專業的她，順理成章的進入了海城教育局，剛進單位時候，樊月如的學歷同美貌，在單位裏私下傳開來，不少熱心的大姐都想要幫她介紹對象，但她對此並不熱心，她要的是尋找到有感覺的人，而這感覺畢竟是玄而又玄的，不像一切可以物化的條件可以簡單明了的按照標準找到，而更像是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和些許的意外。

就像她遇到尹忠勳，那時的她同尹忠勳雖然都在同一個單位，但分屬不同體系，並未有過什麽交集，直到那次因為樊月如工作出現失誤，被科長給劈頭蓋臉的一陣訓話，剛好被來到辦公室交接工作的尹忠勳看到。

尹忠勳只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女孩子正怯生生的站在那裏，忍受著臨近更年期的上司，近乎苛責的責罵，心裏頓生出莫名的憐惜，他微笑著打圓場：“程姐，這小姑娘是新來的吧？也是不熟悉才犯錯的，局裏一向都知道你是最體恤下屬的，更何況是對一個新人，這次就網開一面算了吧。”

尹忠勳生的高大英俊，又年紀輕輕就升了科長，為人也是頗會周旋的，幾句話讓程科長的臉上綻開笑顏：“小尹，你這張嘴最是會說話了，難怪局長這樣器重你。”說著又吩咐樊月如：“你先回去吧，以後可是要長些心了。”樊月如根本就不敢看是誰幫自己解了圍，就如同得到大赦般走了出去。

下班時間的樊月如，仍舊是不敢怠慢，將自己借來的資料再一一都看完後，才對比整理程科長交代下來的任務，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。

樊月如有些看不清楚紙上的字，才擡頭驚覺四周已經沒了人，她匆匆起身將資料拿在手上，打算回家再繼續整理。

走出辦公大樓時候，路燈還未亮，這座四層的辦公樓位於一片法桐樹林裏，在這時間段顯得格外靜謐，不由得讓她生出幾分恐懼，便不由得加快了腳步，即將走出林蔭路的時候卻發生場小意外。

因為她只顧低頭走路，並未註意到從另外一條小徑橫穿出一個人，說時遲那時快的兩人就撞了個滿懷，樊月如手裏的文件散落一地，擡頭剛要看來人是誰，路燈卻剛好亮了起來，對視的瞬間，她的心一下就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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